脸顺着扇子力道往上仰,水汪汪眼睛凝视唐寅,樱唇微启,等着他来采撷。
与其把身子任人标售,价高者得,她宁愿交给唐寅成就一段佳话,摆脱艰困的处境。
「老实说,我是千百万个乐意,而且跃跃欲试,无奈力有余而心不足,身为一个立志,此生要风流但不下流的大好青年,趁人之危是不允许的。」
唐寅抽回折扇,拍了拍她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肩膀,走回桌前,倒了两杯酒给彼此。
「喝了压压惊。」
劝袁绒蓉进一杯酒。
「男欢女爱讲究妳情我愿,强人所难最要不得,身子留给真心对妳好的人,运气差遇错了一个,下次睁大眼睛看清楚便是,不用委曲求全,赌气报复。」
他坐下举杯遥敬,正错愕看着自己的美丽女人。
「谢谢公子,绒蓉知晓了。」
冰雪聪明的人,懂得唐寅开导的心意,袁绒蓉陪了一杯,坐回酒席替他斟酒。
「但也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小人。」
先是叫她放下,马上变脸要追究庞修群,袁绒蓉迷惑地看着这个才华洋溢,体悟人生甚深的奇男子,看不懂他真正的意欲为何?
「这种得不到的东西就毁掉的无赖,妳让他一尺,他侵妳一丈,不给点教训,他还会想方设法整妳。」
唐寅看透人性。
「妈妈说,等风头过了,会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打他一顿就解气了?」
青楼是贱业,王姨顶多是花钱雇人私下殴打庞修群,举子被殴是大事,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袁绒蓉苦笑,换做过去,她只要和位高权重的客人抱怨几句,包准庞修群没好果子吃,但昔日口口声声仰慕,发誓会疼爱她的人,知道花费的心力变成一场空后,跑得无影无踪。
还上门看她的,直接和王姨谈过夜的价钱,他们专程来宿妓,说喜欢听她弹曲歌唱,谈心之外别无所求,其实全是场面话。
「他是前程似锦的举子,绒蓉是妓,除了忍让,绒蓉不知能做些什么?」
「若姑娘信得过我,我自有整治他的法子。」
既然来了,表示唐寅准备插手,要管,就要管到底,管之前,得取得当事人同意。
「公子屡次出手相助,绒蓉哪有信不过的道理。」
「独木难撑舟,我能帮妳谋策,但妳得配合我行事。」
在唐寅的计划里,袁绒蓉扮演重要的角色。
「能力所及之处,绒蓉莫不遵从。」
见唐寅这般笃定,袁绒蓉涌起信心。
「以色侍人终不长久,妳非但不能侍寝,还要包得比以前更紧,天皇老子来也不能进妳的绣房一步,另外妳得夺下第一行首的头衔,我要他懊悔不已,厚着脸皮回来求妳复合。」
对旧情人最狠的报复,就是过得比对方更好,变成他遥不可及的存在。
「妈妈那边不会轻易放过我。」
王姨眼里只有钱,袁绒蓉拒人于千里之外代表潇湘院将少了大笔进项,她不会容许。
「等会儿我来跟她说。」
对唐寅而言,见钱眼开,首重利益的人更好沟通。
「并非绒蓉妄自菲薄,论琴艺,江敏儿是江宁第一,舞技无人能出小金灵其右,唱曲欢歌,李莺不负其名,声音宛如黄莺出谷,绕梁三日,悦耳动听,妾身又得罪了洪大官人,有他从中作梗,拿下第一行首难如登天。」
袁绒蓉理性分析江宁四大花魁的优势,自认讨不了好。
「姑娘不是说了,就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走马章台任我行走?」
唐寅调趣说。
「多的不敢说,我这腹中藏着的诗文,足以为妳造势,压下她们的锋头。」
一首是剽窃,十首同样也是,唐寅放开手脚干,不信大翎朝有人能和他比美。
「公子大才堪比王、李、杜、白,绒蓉由衷佩服,妾身何德何能得公子如此相助?」
袁绒蓉有满腹的疑问。
「若我说对姑娘一见钟情,那日一别之后受尽相思折磨,食不知味,寝难安眠,为得到姑娘芳心,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姑娘信吗?」
唐寅含情脉脉凝望袁绒蓉说。
「不信,公子眼睛里没有对绒蓉的欲念,若是想得到我,不需要大费周章,只需顺水推舟,妾身会感激涕零地从了您。」
袁绒蓉相信唐寅不是自找麻烦的人。
「我也不信,帮妳有两个原因,第一,在我的规划里,建了桃花坞安身立命,有了确保衣食无虞的六如居,接下来就是过着逍遥恣意的人生,我出手拉抬妳,顺便打响自己的名号,确立风流才子的盛名,在姑娘决意脱离风尘,或是找到知心人之前,在名义上,我将是妳一生矢志不移的挚爱。」
唐寅向袁绒蓉提出交易,以一次的倾力相助,换来一场虚情假爱。
「公子这是白便宜绒蓉了,小金灵听到会气死的。」
袁绒蓉失笑,在她看来,唐寅亏大了,间接同意条件。
「雪中送炭总是比锦上添花来得感人。」
呵呵地笑了两声,唐寅摆出功于心计的奸巧样。
「而且我向来喜欢烧冷灶。」
其中还涉及个人偏好。
谋略诡计在唐寅口中,少了算计陷害的阴险,像是新奇有趣的游戏,袁绒蓉被拉了进去,投入忘我地聆听。
「第二与妳无关,纯粹是那个不知廉耻,拿着下流当饭吃的杂碎,碍了本公子的眼。」
唐寅厌恶庞修群的所作所为。
「我看不惯。」
真正的动机在此。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心不见不烦,庞修群脏了唐寅的眼,浊了唐寅的耳朵,扰乱唐寅的心。
活该他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