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嚎着嗓子跑到门口,一屁股坐在木头做的门槛上,两只小爪子遮着哭泣的双眼,悄悄偷窥身后的院子,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李新城追出来,只看见他爷爷老韦拎着他的鞋子心急慌忙地跑来,一时间不禁悲从心来,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哭嚎着奔回家。
“毛毛——”老韦跑出来发现自家孙子坐在老李家的门槛上,没等他靠近给他穿上鞋子,小家伙撒开只套了棉袜的两小脚丫子,干嚎着嗓子溜了。
他一看,急得满头大汗,赶紧追在后面一路小跑,“毛毛,慢点,不要跑,慢点,会撞到人的,慢点啊……”
看到自家孙子在仅容一辆小轿车通过的青石弄巷道里横冲直撞地乱跑,老韦心里不住抱怨,老李家的闺女也太不讲情面了,撒个谎骗骗小孩子又不会伤到她一根汗毛,居然还一本正经的跟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吵架,他今天可真是开眼了!
毛毛泪眼朦胧地跑了一段路,突然看到位于青果巷的老韦家当铺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立马扯起嗓门扑过去,“爸爸,爸爸,”
韦政举诧异转身,看到扑进怀里,哭得像只黑白小花猫的儿子,浓眉不由锁紧,当即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也不问为什么哭,细心地为他擦脸,目光扫过毛毛没穿鞋子的小脚丫,黑色的眸子里酝酿起几不可见的风暴。
一看见面色黑了大半的儿子韦政举,老韦暗叫不妙,连忙气喘吁吁地停下,递上手里的小鞋子,干巴巴地招呼,“政举,你来了。”
“你就这么带孩子?”韦政举嗓音低沉,目光不善。
对从小就没管过的自家儿子,老韦心里有愧,嘴唇嗫喏了会,争取坦白从宽,“这孩子非说老李家的闺女是他妈,人家闺女不愿意。这不,俩人刚就在老李家的饭馆里吵了起来,毛毛吵不过,就一怒之下鞋子也不穿的哭着跑回来了。”
他想,还好青石弄和青果巷都是拒绝机动车进出的百年老街,一排开店的都是认识几十年的老街坊,不然,他真不放心毛毛一个小孩子在弄堂里乱闯。
“爸爸,她真的不是妈妈吗?”毛毛泪眼汪汪,满脸希冀地仰头凝望自家老爸,渴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他喜欢李新城,就算跟她吵架了,他也喜欢她。
韦政举眸色一暗,抬手抚摸儿子头发微卷的小脑袋,“毛毛想妈妈了吗?”
毛毛眼睛瞪得圆滚滚,认真地回答,“毛毛想妈妈,爸爸跟我去看妈妈,让她回家,好不好?”说着,他举起小爪子,捉住他爸韦政举的右手,非要拖着他去老李家的饭馆纯阳仙鉴。
韦政举抿紧嘴角,任由儿子拽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往与青果巷纵横相连的青石弄跑。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一所门口挂着老李家饭馆招牌的老房子出现在父子俩的视野内,毛毛想起之前他大哭着跑出来的囧事,不禁停下向前冲的脚步,咬咬唇,眼圈泛红地待在原地踟蹰不前。
不知怎么的,他特别怕李新城说不喜欢他时的语气和神态,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为了恐吓或是威胁他,才故意伪装出一副不喜欢他的样子。
一瞥见他的小动作,韦政举摇头笑笑,俯身一把抱起他,“爸爸抱你进去。”
“爸爸,我怕。”毛毛小声嘟囔,“我怕她不理我。”
“不会的,我们毛毛这么聪明,没有人会不喜欢的。”韦政举脸上浮出一丝冷漠神色,他老子口中李家的闺女最好也要明白这点,他的儿子是最好的。不然,他会让她亲自了解这点的重要性。
“真的吗?”毛毛偷眼瞟向饭馆黑色的木门,心情紧张又不安,对自家老爸说的话,不大信服。总觉得这话要是从李新城口中说出来,会更有说服力。
韦政举不晓得儿子的这点小心思,抱着他迈进饭馆的门槛,穿过十来平的院子,进入正对门墙壁上挂着一副麻姑献寿中堂画和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对联的堂屋。
脚刚跨入,李新城面色微凝地拿着手机,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见相当于是陌生人的韦家父子,跟手机那头的人说了声,挂断电话,眼光淡淡地与韦政举有点逼人的双眸对视数秒,移开,落向小爪子搂紧自己老爸脖颈,脑袋恨不得埋进怀里的毛毛,微微一笑,“先生,您是来吃饭的吗?请问,您的请帖带了吗?”
请帖?
韦政举一愣,就这么破的小店吃饭还要请帖!
看他没动作,李新城转身从中堂长台的抽屉里拿出两份设计得颇为雅致的锦缎请帖,一份是红底黑纹,一份黑底红纹,“这是我们饭馆吃饭的请帖,红底黑纹代表主家邀请的宾客,黑底红纹代表宴请宾客的主家。”
韦政举的目光在两张请帖上做短暂停留,目光投向被他儿子错认成妈妈的李新城,即便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新城微笑的样子跟那个背叛他,没等他出手,就死于难产的女人有点像。
不过,他眸光微冷,语声低沉,“我没有请帖,但我现在就想吃。”
李新城微微笑着收起请帖,温和有礼地说,“饭馆规矩,吃饭必须提前三天全额付款进行预定,宴席菜单由饭馆李大厨指定,客人不得提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