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熙去美国拍片,已经走了两个月,几乎是她同电影世家富二代传出婚讯后立刻就进了美国那边的剧组,舆论都说是为了躲避风头。
石毕清楚,田熙只是单纯的不想见到他,或者他们家的人。
家里的事来得突然,解决得也突然。
石毕只记得有一天他被急匆匆地叫回了家,田熙的父亲也在,爸妈和哥哥都是一张严肃的表情。答应和田熙订婚,石毕的心里自然是不愿意。他想站起身就走,只是同家人交好的田华一边说着会全力以赴帮助哥哥和父亲,一边一直打量着石毕。
“我女儿五岁就在片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岁就比那些男演员还肯吃苦,让她休息也不听,啧啧,我这个当爸的就想她以后找个普通的男人过普通的生活。那孩子演戏和打仗一样,好像老爸欠了好几亿要女儿拼命赚钱还债……啧啧。”
这样的话,石毕早几年就听到了。
这些年他做了个设计所,到现在也上了轨道,虽然收入没多么高,但是稳定而有发展,田华都看着呢,对这个晚辈是喜欢的。问了田熙,女儿每次也只说挺好的,挂了电话就满世界的到处飞。
订婚也是田华在石毕家里打了个电话给女儿。
女儿在片场嗯了一声就挂了。
石毕家不是不知道这半年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娱乐圈著名姐弟恋,从戏里到戏外,田熙和张宣东这男一女一都话题满满。
田熙这几个月都在美国,狗仔拍到的两个人在片场私会,在加拿大度周末的照片没几天就会爆出来。
石毕的爸妈也问过他,石毕每次都是冷笑,他根本也无所谓。
两个准新娘和准新郎几个月没见过不说,更是谁都没提起要结婚的事儿。好像之前那个爆了三天的演艺圈一姐田熙订婚的新闻专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大家都拖着,看谁拖得过谁。
“田熙,我是石毕。”电话接通了。石毕记得今天早上的新闻记者拍到田熙和张宣东在英国伦敦的照片。现在打过去他欧洲是早上。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嗯。”田熙在那边嗯了一声,应该已经醒了,那边传来电视声。
两人为数不多的电话里,总是冷冷静静的直接说重点。因为田熙的生活他不懂也不太感兴趣,而田熙显然对他也没有任何兴趣。
“田导演昨天来过设计所,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他是看到你的新闻着急了。”石毕淡淡道。
那边沉默了人会儿。田熙把电视关了:“他逼得急吗?你为难的话就定个日子,你做决定吧。”
石毕冷笑:“你觉得我们这样结婚有意义吗?”
“没。”田熙叹了口气:“我还没有强大到搞得过我爸,他谁都不认,只认我。我从小得到他多少的爱,现在就要还给他多少的自由。我不想他伤害宣东。”
田熙是诚实的。订婚后的几次电话,田熙口气里的不舍和悲伤就越来越多。
石毕和田熙间有一种革命友谊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对不起田熙,我觉得这次我不想帮你了。”
“什么意思?”女人的反应是吃惊。只是声音依旧甜美而沉定。
“字面意思。我不能和你结婚。你什么时候回趟国,我不能和你结婚。”石毕说得认真。拳头紧紧地握着。
“……”田熙那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你确定?你家的事解决了吗?”
“嗯,上个月就解决了,我们家欠别人的人情,我该娶别人家的女人。”石毕自嘲地笑。
那边的田熙好一会儿才笑:“我这是该谢谢你还是该说你始乱终弃?”
“你们娱乐圈的事我不懂,家里的事我去说。田熙,别委屈了自己。你是个很勇敢的女孩。”石毕觉得说这句话很累。
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这个立场吧,而且他也不是个特别会说话的人。
田熙向他确认了三遍。
石毕挂了电话,坐在办公室里拿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第二天,娱乐版面就被田熙同张宣东甜蜜游欧洲的清晰照片给充满了。
两人穿着情侣服,带着情侣戒指,之前订婚的新闻像是一场闹剧被众人遗忘。
所有的关注点都是张宣东出生普通,攀上田家后平步青云,大家也关注着田熙不畏世俗的姐弟恋。
而石毕更是第一时间找到了田华,说的无非是:“感情基础没到那个地步,并且他恭喜祝福田熙和张宣东。”
田华是生气的。只是两个小的一个之前各种花边新闻和他挑战,一个连通知他悔婚都那么的冷静淡漠。现在他被逼到这个份上,对外的态度也只能是一句:年轻的一辈的事他们老一辈的就不掺合了。只是心里的气不知道向谁发,只是把来访的石毕给赶了出去。
石毕知道田华在气头上,他在爸妈和哥哥那儿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不过他也不后悔。这个婚他真的不能结。不仅对不起田熙,对不起他自己,也对不起另外一个人。
总觉得这样是对的,他应该会舒服点,所以石毕一点也不后悔。
不过事都做到如此,他们也只能对着他生闷气,敢怒不敢言。
“妈,那个王良你见过,他是李叔的儿子。这次李叔突然肯帮我们,同田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我们吃一堑长一智吧。”
家里炸开了锅。父亲问母亲王良是谁,石毕怎么和个男的搅和在了一起。
哥哥只是在那里为他的急功近利差点葬送掉整个集团的名誉而懊悔。
然后石毕过了好一阵子安静的日子。
连事务所里好奇他没有娶到女神的闲言碎语都听不到了。麦柯早就回来上班,年初事务所并没有那么的忙,他终于能好好地喘一口气。
想着这一年,他该怎么好好的做好这个经理,好好的管人,好好的工作。
别的,好像都和他没有关系。
石毕又变回了曾经的样子。早出,晚归,甚至连以前不得不花心思去接触的家人,如今见了都像冷了心一样,连敷衍都觉得吃力。
只想着安安静静的大地才是最清静的。
他还说话,只是心里闭塞起来。
再见到王良,是半个月后他去滕胜开会。
几个项目设计的负责人都在,张璐自然也在,带着王良。
以前就听说张璐大学开始就喜欢王良。现在见到两个人站在一块,石毕同张璐竞争又合作了那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她在王良面前的时候那股子说不出的小女人味。
石毕认识的大女人也就两个。一个是他曾经的未婚妻田熙,永远高高在上目标明确像悬崖上的老鹰一般,这些年看着她一步一步地低调地走到了事业的巅峰,总是外表无辜内心强悍,如今感情上应该也算是得偿所愿。而另一个就是张璐,但张璐更像是一只豹子,见到想要的就红了眼睛冲了上去。工作上她是这样,对于王良,似乎也是这样。
开会的间隙,一行人在很休闲地聊着天,吃着自助的点心。下午还有一轮。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张璐对身边那个人的不一样。没了开会时的严肃,几个认识张璐多年的老同行都把人叫到边上偷偷地问八卦。
石毕同站在人堆里装模做样地听着别人的话题,带着标准的笑容,点着头。眼睛看到了别处。
那边的王良正百无聊赖地吃第五块草莓蛋糕了。他还是那个样子,重要的场合也是随意的一身行头,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打开着,领带也没系。好像在设计所里也是,总是随随便便地穿衣服。其实他穿正装的模样很好看,因为身材挺拔,是个很好的衣架子。吃起东西来也还那样,没什么小节,但是看着他吃好像就觉得很好吃一样。
王良离开了那一屉的草莓蛋糕,石毕走了过去,拿起一块咬在嘴里。
草莓是酸的,奶油是甜的,果然香甜软糯。
是这个味道的。
吃了一个,他觉得好吃,想再吃一个。
刚一伸手——“听说你的婚礼黄了?”
王良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才是真爱。”石毕看看人,把手收了回来。带起工作时候的笑容。
“不难过?”王良问他。
“结婚了也不会幸福。何必呢。”石毕淡淡地回答。准备走了,因为他看到张璐用戒备的眼光看着自己。
是呀,那时候王良为了拒绝张璐可和他在女人面前表演过激情的拥吻。
那时候明明还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王良的做法,现在再想来,反倒觉得那也挺刺激和浪漫的。
其实也是那次以后,王良时不时地突然抽风那么一两下的事情就经常发生。这个人和张璐是一样的性格,喜欢不喜欢都表现在脸上。喜欢就要冲上去占有得到,不喜欢了……就淡了吧。
张璐过来拉了拉王良,像是示威一般地挎住王良的手臂。
那一刻,石毕觉得心里难受。
是喜欢的东西被拿走的难受。有点后悔吧,那时候随便地就答应了田华的婚约,伤了王良的心。
他大概是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最爱他的人了。
不对,是曾经最爱的他的人。
会因为自己生病特意赶到泰国陪他。
会为了自己生那么大的气。
会傻乎乎的抱着自己说很多不着边际的话。
会每天等他上班下班。
会每天给他买宵夜早饭。
其中的任何一件,他石毕都没有为任何人做过……
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果然他是幼稚的和肤浅的。
……
下午的会石毕开得浑浑噩噩的。
“今年合作愉快。”离开的时候张璐特意同他说的。
“……”石毕想说点什么。只是很久嘴都没有张开,气氛一下子尴尬了。
于是他自己走了。
站在路边打车回公司。
一路上心里难受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上涌。
“王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了。他也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边接了起来,安安静静的,应该是在车里。
“什么事?”那边回答得安静。
“……”石毕清醒了点。脑袋转得快:“设计所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顶替你的位置,有没有想过回来工作?”
王良过了一会儿答:“……两条腿的设计师满大街都是。”
“你比较熟悉我们的业务。而且张璐那儿我知道家大业大,人际关系也复杂。我们这里相对简单,也宽松,适合你的脾气。”石毕说着理由。
“不用了。我在这儿挺好的。”王良拒绝地也快。
石毕无声地笑笑。
好像看到了以前王良无数次地告白,他每次都迅速地拒绝一样。原来被拒绝的感觉是这样。
“没事我挂了。”那边冷冷地说着。
石毕拿着电话的手突然就没了力气一般的要往下掉。他伸出另一只手架住。
好一会儿,那边安安静静的。
石毕鼓足了力气——
“还有事。”
“之前谢谢你。那次和你□,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有任何的愧疚。”
“我觉得,好像喜欢上你了。虽然有点晚了,也想让你知道。”
“很怀念每天有热乎乎早饭吃的日子。”
“很怀念我在屋子里加班,你再外头打游戏,晚上回家每次都很热闹。”
“我也很怀念——”
……
石毕没说下去。
他有点哽咽了。而且车子停了下来,到设计所了。
而手里的电话——变成了桌面。
是王良早就把电话挂了……
“一共二十块”司机报着价目表。
石毕吸了吸鼻子。愣愣地递了钱。
“喜欢人家都去追回来吧。光打电话没用,女人喜欢行动派的男生。”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石毕,找了钱,说得诚恳。
“谢谢。”石毕魂不守舍地下了车。
他在想司机的话。也在想自己说的那些话——
是在出租车上,知道司机是一个陌生人,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知道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见证过他的真心,好像非要这样才有足够的勇气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