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侯铁铮不上朝,丞相谢临也不上朝,唯兵部尚书尉迟正还在,各路大臣皆在。尉迟正人很正直,早朝上书,亦是正直无比。于是跟随他上书的满朝文武,同样正直无比。
万兆皇帝明重谋,坐在龙椅上,间或趁着群臣不注意的时候,打个哈欠,总觉得这段时间的早朝,似乎缺了点什么。
究竟缺了点什么呢?
任是明重谋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
其实大臣们,也觉得最近的早朝,乏善可陈,陛下要昏昏欲睡了,大臣们,也要昏昏欲睡了。除了刚当了文官的尉迟正还镇日精神抖擞浑然不觉之外,大臣们上朝的时候,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满朝文武,哪个不是经历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才身居高位的?开始是彼此斗,后来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
就是奸佞谢临。打倒奸佞,清君侧,这是每一个忠臣的愿望,满朝文武为表忠心的时候,都会抓着谢临来斗上一斗。即使被谢临一个反击弄得满头包,依然乐此不疲。
可是近日谢临不上朝了,美其名曰:闭门自省。
大臣们镇日看不见此奸佞之臣,不跟他斗上一斗,就浑身不对劲。
本来第一天听说谢临闭门自省不来上朝不来祸害朝政不来祸害陛下,众臣恨不得放烟花庆祝弹冠相庆。
可是第二天谢临仍是不见,大臣们总觉得朝中似乎缺了点什么。第三天,尉迟正上书之时,观点太正直,附和的官员们亦观点太正直。第四天,第五天……
每日大臣们的语言你来我往,太正直,正直得令人发指!
这谢临究竟是调料,可缺可不缺,是道主菜,不可或缺,还是容易营养过剩的大鱼大肉,吃多就吐?
至少现在,没有人能得出十足正确的结论。
半个月后,明重谋夜半计时,子时正好一月之中,丞相自省半月,第二日该当出关上早朝了吧?明重谋怀着不知名的愉悦心情,进入梦乡。
然而翌日一早,明重谋环顾群臣,却哪里见到谢丞相的影子?
“丞相呢?”明重谋问。
众臣这才恍惚记起,丞相大人言道自罚闭门自省,如今半月正好过了,难怪陛下询问。于是明重谋只见众臣扭着脑袋面面相觑,然后齐齐低下头去,“臣等不知。”
臣等不知,臣等不知,不知个屁!
万兆皇帝龙颜大怒,手一掌落在龙椅上。众臣最怕这个,明重谋盛怒之下,内力灌注手掌,幸而龙椅坚硬无比,纹丝未动,但大殿亦是晃了两晃,房梁落了一些尘土在几位大臣的头发和衣领里。可别在某一天,给龙椅来上一掌之后,自圣祖皇帝传下来的宫殿塌了。更何况,陛下若是一个不高兴,想杀个把人,不用喊侍卫,当场就可以把这些文官当小鸡似的抓起来,搓圆搓扁,一巴掌下去,省了一次午门斩首,也是非常可能的。
于是众臣皆把头垂得更低。
一时之间,大殿经历了自开国以来早朝最安静最奇怪的景象。
尉迟正打破沉寂,“陛下,臣……或许略知一二。”
众臣顿觉浑身压力一轻,不禁用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尉迟正。而明重谋则露出兴冲冲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尉迟正,直把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尉迟正半晌,方迟疑道:“臣今晨,拜会过丞相大人。”
“那丞相怎么说?”明重谋立时追问。
尉迟正道:”臣本让看门小厮去通报,言称尉迟正拜访,看门人通报了,不多时,便回来说……”
“我家老爷不想见你,”看门小厮不耐烦地挥手,“你还是赶紧走吧。”说着,便要关门。
尉迟正赶紧拦住他,“丞相大人不想见我,这是何故?”
“不止是你,任何人都是,早说了大人闭门自省,这期间,甭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廷重臣,我们老爷说了,谁也不见。大人莫非不知道么?”
尉迟正疑惑道:“可是早先丞相大人不是说,闭门自省只持续半月么?今日该当上朝了吧?”尉迟正拱了拱手,“尉迟某正是要和丞相大人结伴而行,请兄台再替我禀报大人一声,也许大人只是忘记了。”
看门小厮怔了怔,叹气道:“大人你也别难为小人了,实话跟您说了吧,大人就是不想上朝,甭说半个月,只怕一个月后,老爷也未必会去上朝。我们老爷既然这么说,自有老爷的道理。大人您还是请回吧。”说罢,把门“砰”地一关,差点磕到尉迟正鼻子上,尉迟正这才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