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番沉默,半晌这才沉声开口,柳公子为人正直,忠心耿耿,且又博古通今,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所以,右相之位还是能够担得起的。言悫鹉琻”
“左相大人顿了顿,然后轻声道,皇太子若是真的要任用只有十五岁的柳公子为宰相的话,只怕不能服众啊。”
“皇太子,您不妨想想,若是再过些时日,新皇登基为皇,那朝堂上站着的可都是两朝元老,如何让一个只有十五岁的黄口小儿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只怕到时候,朝中又会出现不小的风波。”
“两朝交替本来就是最为动荡之时,若是皇太子一味为了袒护这么一个小小伴读,竟要凉了一众忠心耿耿老臣子的心,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所以,皇太子还请三思。眭”
……
“这一次,他又是好一番沉默。”
“比刚才更加漫长又让人窒息的沉默。斋”
“我端着汤药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也不知是累着了,又或者是心乱了。”
“半晌,他才沉声道,柳公子的为人我最是了解,他绝对担得起宰相这个位置,若是朝中敢有哪一个不服气的,尽可以当面和我提出,我自然会给他一个交代,更加不会让一人心寒。”
“听着他这种近乎孩子气的话,我不由得就笑了。”
“不管这一阵子他再怎么胡闹,再怎么怪异,但是说到底,他是维护我的。”
“一直以来,他是把我当自己人的。”
“所以,不管会对我做什么,又会怎么处置我,我都不会怨恨他。”
……
“但是左相大人又道,柳公子是皇太子的伴读,这些年来,他又得皇太子的宠爱,和皇太子朝夕相处,所以皇太子自然最是了解柳大人的,只是……”
“只是微臣是害怕,旁人会说,柳大人这个丞相之位,并不是满腹才学换来的,皇太子到时候又要怎么收场才好?”
“你……左相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到他语气中的愕然和讶异,惊惧和愤怒。”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
“左相大人说,朝中人人都知,柳公子和皇太子朝夕相处,日夜相伴,柳公子也绝非一般的伴读,尤其柳公子又生着那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所以朝中造句已经有些子流言蜚语了,难道皇太子还要任其嚣张、污了皇太子的英明神武吗?”
……
“我听着那左相大人一字一句,或是轻描淡写,或是刚正不阿地说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我一直都觉得我只活在欧阳苍吉的世界里,我生命中、我的心中、我的眼中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所以我并不在乎那些子流长飞短。”
“只要他就真真实实地活在我的生命里,只要他就日日夜夜陪伴在我的身边,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此时此刻,我却这样的胆战心惊。”
“不管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
“我自然是恨毒了他还念念不忘那皇位,恨毒了他一早就选了皇位而非我。”
“但是我更加担心,因为我而牵累了他的名声。”
“若是他选了皇位,我自然不会拖他的后腿。”
“但是事实上,我已然拖了他的后腿。”
……
“这些年的宠爱,这些年的深情,都是他所赐给我的无上瑰宝。”
“但是如今,我……还有我们的情,竟然都成了他生命中的污点。”
……
“后面的谈话,我没有在听下去,而是端着药又回了厨房。”
“我怔怔地坐在桌边,看着那汤药袅袅生烟,然后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像是谁的心。”
……
“那厨房的小厮笑着问我,柳公子,皇太子怎么没喝药呀?”
“我干巴巴地笑了,勉强开口道,皇太子正和大人在暖阁商议政事,我不敢贸然进去搅扰,一会儿子你再将汤药给热一边吧。”
“那小厮竟然继续笑着道,旁人进去搅扰,皇太子自然是要生气的,但若是柳公子的话,皇太子非但不生气,必定还会眉开眼笑呢。”
“我费劲地勾了勾唇,问他为什么呢?”
“那小厮暧昧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又将那汤药拿去热了。”
……
“我坐在那椅子上,对面就是灶膛,明明那灶膛里的旺火不断,但是我却冷得浑身都哆嗦。”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炎炎夏日里,却猛地有那么条子大蛇爬上了身。”
“那种冰凉和恐惧,一点一点地侵袭着你。”
“直到那蛇吐着火红的信子,冷冷地上下打量着你。”
“直到你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特别的难受。”
“特别的难捱。”
“恨不得能即刻去死似的。”
……
“等到我再一次端药送到暖阁的时候,那位左相大人已经告辞了。”
“暖阁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盘腿坐在软榻上,靠着攒金丝的软枕,正微眯着双眼。”
“秀眉微蹙。”
“看上去似乎特别的疲惫。”
……
“我轻轻地放下药碗,坐在他的身边。”
“正要去给他盖上毯子,他却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
“他却蓦地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那种眼神,如光如炬,似乎能穿透你的心。”
“你的心,明明就在战栗,就在害怕,但是你却真的舍不得挪开自己的一双眼。”
“就想那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