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箜喘了一口气:“但晴乙只能从我这里得到修复之力,故而,故而,我要将主仆契,改成双修契。”
与主仆契不同,双修契乃是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一方受损伤,另一方会分担一半痛楚。并且二者体内修复之力自行均衡。
故而双修道侣,除非解除双修契,否则要么一道成仙,要么一道陨落。
“你疯了?”银庞瞠目结舌,“你现下这个样子,改成双修契去修补那个鬼灵。说不得你俩就是一起死了!就算不死,你也得退阶。”
易箜却是抓住胡天的胳膊:“师兄,求你帮我。”
胡天看着易箜目前那个灰色的轮廓:“好。”
银庞目瞪口呆:“你也疯了。师弟都不要了?他可能日后都不能成仙了!”
“我没疯。”胡天瞥了银庞一眼,“若是晴乙死了,易箜也不会活下去的。”
易箜当年说自己入道之事,虽没挑明,但胡天知道,他不是因着什么仙缘或鬼力。易箜就是因着晴乙入道的。
胡天问:“易箜,我怎么帮你?”
易箜笑起来,他摊开手掌,手掌之中,两条白色符纹游动。
易箜看着符纹,浅笑起来:“我其实,早将双修契画好了。师兄用灵力将这两道符纹打入我身体即可。”
“成。”胡天点头,摊开双手,以灵气包裹手掌,接过易箜手上两道符纹。
胡天看着这两道符纹,认真说:“易箜、晴乙,愿你们执手一生,永结同心。虽坎坷,但共渡难关无往不胜。生胖娃娃。”
胡天说完,手上符纹骤然金光大闪。胡天吓一跳。
“愿力。”银庞惊呼一声。
以诚祝祷致辞,可生愿力,得愿力加持之符纹、法器,事半功倍。
“快将符纹打入他体内!”
胡天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将手掌拍在了易箜胸口上。
易箜失笑:“师兄,你还是如从前一般……”
易箜话没说完,闭上了眼。
他胸口上两道符纹消失,进入识海。
易箜识海乃是一盏荷灯,荷花花心之中,一个“主”字。
金黄符纹进入,一道融入进入晴乙那边。另一道落在了“主”字上。
继而比划渐变,“主”字变成“夫”,“夫”字融成一团,慢慢扩散。
好似星火燎原,火光散尽,易箜荷灯之外,见长河向远流淌。
那长河便是晴乙识海。
荷灯落在长河上,两识海交融,灵气、魂力、记忆尽是融在一处。
易箜神念唤:“晴乙。”
一声两声,千百万声。好似初见,好似终结,好似岁岁年年,一生所念。
终得一句回复:“易箜。”
此时外界,胡天归彦并银庞所见,却非荷灯长河。
随着符纹落入易箜体内,易箜对面的晴乙面容渐渐凝实显露。而易箜的容貌则是迅速枯老下去。
直到晴乙身上不再透明,易箜彻底衰弱老迈。他们同时睁开眼睛。
易箜笑起来:“晴乙,太好了。”
晴乙却是愕然,继而也是笑起来,看着易箜:“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孩。”
易箜低头看了看手:“不小了,这次真是老了。你还这么好看。我有点累。”
银庞扑上去:“你别睡着了。小心死了你的晴乙也得完。”
易箜忙睁开眼睛。
胡天冲上去,再次拿出各种上品丹药往易箜嘴里塞。
恰此时,外界传来一道轻笑:“胡师弟,对易师弟还是如此慷慨。”
胡天手上一顿,将药瓶塞进了银庞手上。
归彦跨步拦在了胡天身前。
胡天转过身去:“钟离湛。”
此时眼前站立一人,彷如旧年一袭白袍,玉冠束发。
只是面容狰狞——钟离湛脸上皮肉无数裂痕,好似被缝补了许多道的补丁。若非他此时出声,胡天定然认不出他来。
胡天微微眯眼。
怪道侍神者一道追杀令下,却始终不曾寻见钟离湛所在。
钟离湛见胡天盯着自己的脸,不由薄怒,继而又笑起来。他摸着自己的脸:“这也是师弟那九十九道厉魂所赐了。”
“你怎么没被厉魂吞了?”胡天冷笑,“怕是厉魂已经将你吞了,然后它们觉得太恶心,又给你吐出来了。”
钟离湛上前一步:“师弟还是这般惹人厌。”
胡天抽出玄铁剑:“你也是这般恶心人。快别叫我师弟了,你也不怕折寿。”
此时归彦退后一步,与胡天并肩,举起软剑来。
钟离湛眯起眼:“还是那么莽撞。”
钟离湛说着时,周身黑气猛然升起,四下忽而晃动。水牢之中,素尸汤跟着晃动,继而水位上升,直漫过小池,向其中涌来。
“不好。快走!”银庞背起易箜,向上跳起,不料却好似撞上了什么,又翻身回来,“有阵法!”
“狩三大人。”钟离湛朗声道,“你若不参合此事,放下身上的鬼修。我保你事后全身而去。”
“是吗?”银庞看一眼胡天,“可你要杀的,是我想睡还没睡成的人族。这可就不太友好了。”
钟离湛叹息:“那我们就不得不做一回仇敌了。”
“行了行了,别装了。”银庞也不是个傻的。
若叶妄还是叶妄,那他或许信。但叶妄是钟离湛了,银庞深知此人再信不得。
钟离湛笑着弯腰:“您的魔骨,我今日可得一见了。”
钟离湛说着时,水牢素尸汤暴涨,直向小池冲过去。瞬息漫过了小池,将胡天、归彦、银庞、易箜包裹。
然而下一刻,钟离湛却是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儿?”
钟离湛不能从素尸汤中感受到四个修士的存在。
便就素尸汤扑过来的那一瞬,胡天福至心灵。
他以灵气载神念,配合金土元素刹那间在小池中造就一个浅黄保护罩。
因着抑神阵的缘故,胡天神念只能出体一丈,这保护罩也只有一丈方圆。但只这一丈足够护住他四个。
护罩即成,胡天转身,看向银庞:“你别出手,护住我师弟。等会儿见了时机就跑。”
“你开什么玩笑!你这是让本尊将你扔下?”
“没开玩笑。”胡天道,“兵分两路,是最好的。有你同易箜在,只会拖后腿。”
银庞也是个做交易的好手,自然知道,照顾易箜的那一个,就是势弱的一方。
银庞冷笑:“那让归彦带着这个人族走,或者,你带着这个人族走。”
“不妥。你同归彦,或是我同你留下,战力都不及我同归彦。”
胡天冷静分析,见银庞要怒,胡天道,“你可听说过小雉剑阵?”
“善水宗的小雉剑阵?”银庞挑眉,“那是三人成阵的。”
“不需要。”胡天道,“我同归彦足够了。银庞,我叫什么名字?”
银庞既然开着炉鼎楼,定然是个消息灵通的。“胡天”二字,足够他查出许多事情来。
银庞道:“谁让你告诉本尊,你叫古天天?”
银庞或许开始不知晓胡天身份,但胡天随后却是没有再刻意隐瞒他。
种种迹象,足够银庞了解归彦是谁,胡天又是谁。
胡天道:“你先去,我随后赶到。若我不到,你让姬无法将易箜送到沈桉处。”
“别说丧气话。”银庞背起易箜。
易箜虚弱抬头:“师兄,终究是我连累你。”
“放屁。”胡天道,“你给我撑着点,你师父还等着你回去呢。他还去藤墟给你求过谶言,说,说什么来着,反正特别炫酷。”
归彦记得清楚:“大凶性命危,幸已交贵人,经年再相见,坎坷登仙途。”
“对对对。看,老榕树说你登仙途呢。”
胡天看着易箜和他师父一样老的脸,却是坚定说,“等你进阶了,吧唧还能变个帅小伙儿。师伯就是的,妈呀,他上天启的时候,性感着呢。”
易箜听闻归彦之言,却是愣住,片刻后道:“师兄就是我的贵人。”
胡天也是愣了愣:“你没觉得我当年给你那个什么什么符箓,是坑你的就成了。”
“师兄不是故意给我的。你当年是想给我最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