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场大闹真只是一场闹剧。
封杨氏正好醒来,听到了此话。
“什么?祁儿你说什么?”封杨氏惊问封祁。
木莲华搀扶着封杨氏站稳了,替封祁答道:“娘啊,您真是太好骗了。咱们都没上宗谱。嗯,就是说,咱们一家四个人吧。只封祁上了户头,咱们都是黑户。说不得宝儿爷爷也还没有入宗祠,毕竟只是庶子。那里只有嫡系的人才能入的。”
虽然木莲华的形容有些让人觉得新鲜,可意思却是都明白的。
封杨氏猛地看向太夫人,质问:“是真是假?”
太夫人刚缓过神,被封杨氏那忿怒的目光一瞪就有些闪躲。她确实拿一本假的家谱来蒙骗了封杨氏。就等着哪天封祁被圣上厌弃了,她就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
封玉秀贱视着封杨氏,脑海里是第一次见封杨氏时,她一身的村妇装扮。如今虽然锦衣华服,却也掩不去她当初那一身的粗俗不堪,蔑笑了下道:“十四哥也真是的,那宗谱也是他一个跟人私奔失德之人能上的吗?真是痴心妄想!大家恨不得没有他这个人才好。私奔!真是丢死人了。”
这话,绝对是踩了封杨氏的痛脚了。
“玉秀,休要再言。”虞国公忙要封玉秀住口,甚至把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
太夫人被那茶杯碎地声吓了一跳,终于再忍不下去,“走,让他们走。当初就不该认那野种为曾孙。不过是个在圣上面前,巧言令色玩弄皮相的弄臣。”
“失德、野种、弄臣……我们一家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吗?”封杨氏双眸难掩哀恸,慢慢又变得坚定,对封祁道:“走吧。将来我到了地下,会亲自向你爹解释的。”
再有本身,再长得好,也敌不过嫡庶之别。而私奔更是抹也抹不去的一大污点。封杨氏以为以封祁现在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可以让这两条化为无物。只是真如封玉秀所说,痴心妄想!这么久的容忍和迁就仍旧换不来那不过寸许之地和片页纸的容纳之所。还让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如此受尽委屈和侮辱。
她早该放下这些执念的。非要被人一再羞辱后,才认清。
封杨氏眼前热泪的拉着木莲华和封瑾诺的手,道:“让你们受委屈了。”
“奶奶,不委屈,不哭啊。”封瑾诺的个头倒是和封杨氏差不多高了,从袖子掏出他娘给他备下的细棉素帕,给封杨氏擦眼眶含不住的热泪。
“娘,洛城才是咱们的根,咱们的故乡。您最爱的宝儿和宝儿他爹都是在那里出生的,爹爹知道后,也定是高兴的。
其实他之所以要回这里不是这里有多好,而是为了让你和宝儿他爹有个大树依靠。即便这大树可能护不到你们,可有总比没有强。
所以您怕是误解了爹爹的意思。
如果他知道他的儿子能考上状元,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臣。他怕是笑都笑不过来。
能当世祖,想必是每个人都想要荣耀。因为只有子孙够出色才能当上的啊。
娘,说句不好听的您百年后也是世祖母。我敢打赌宝儿必比他老子还要强悍,所以您的后世子孙昌盛着呢。难道非要和别人挤在一起才算吗?”
木莲华一边说着,就带着不住点头流泪的封杨氏和封瑾诺往堂外走去。
再不理会身后的是是非非。
那都是跟他们无关的人和事。
哦,不。还有一个——
“婶娘!”封瑾宇跟了上来。
木莲华看他,眼中带着怜惜,“要跟我们走吗?”这腐朽的架子,不要也罢。重新开辟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盛世,不更好?
封瑾宇明白木莲华的话,眼睛里露出挣扎之色……
最后变成一抹坚定,“婶娘,您永远是我的婶娘。”
转身朝着厅堂而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许他的路会很难走,可他仍决定要走下去。
封瑾诺蓦地道:“想玩儿了记得来找我哦。”
封瑾宇单薄的背影瞬间僵滞,好一会儿才颤抖了下,转头看着封瑾诺,“会的。”脸上的笑容,可真好看。却让人心酸。
封杨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对木莲华道:“可怜的孩子。告诉祁儿,能帮就帮他。”
木莲华点头,“他知道怎么做。对了娘,玉姐儿跟宝儿他爹没关……”
木莲华一行人越走越远。
留下封祁一个人,面对着虞国公府的所有人。
封瑾诺在出来时,路过他爹,带着幸灾乐祸的道:“我和爷爷奶奶、娘都不是这家的人,您才是。”
这话很是让封祁火大。
在木莲华等人离开后,封祁浑身散发出弑人魂魄的煞气和威慑。就像是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凶兽,笼子没了,凶兽狂吼恣睢而出。带着湮灭和吞噬,汹涌狂暴而去……
周围的人实乃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封祁。心惊胆颤之余,只留畏惧。
虞国公越发后悔。原来封祁从来就没有露出过真面目给他们,只是一贯的应付。
其实这样的人,才是他所要寻找的啊。
原本他一直以为封祁是因着皮相好和稍有才华,得了明景帝的青眼。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样的人。
一招错,满盘皆输……
太夫人像是看魔鬼一样看着封祁。她之后的每一晚,都会做噩梦,噩梦中看不到面貌的人一刀劈了她,然后再刀刀凌迟……
武二爷整个过程都沉默不言,在看到了如此的封祁后,眼底的惧意和狠戾几乎掩藏不住。
剩下的人都惊恐至极的看着封祁。
封瑾桓更是簌簌发抖,缩进了脸色惨白的封郑氏的怀里,那能感觉到那要抹杀了他的强大意念,绝对的强势,让他心里的那些不轨和谋算都来不及躲藏。
感觉到身后的封瑾宇,对虞国公道:“若是他,虞国公府尚有百年荣华。若非他……”
却不再说,但那绝对是众人所不想要的。
封祁这是*裸的威胁,也是对虞国公府的处置。
封林氏和封小林氏终于从恐惧中回神,顿时脸上露出了喜色。
封瑾宇有些缓慢的向她们走去,头低着,看不到他的神色。
封小林氏在封瑾宇走近她时,忙伸手把他揽在了怀里,“儿子,娘的乖儿子。”封林氏也伸手摸了摸封瑾宇的头,却一时错手摸到了他的小脸。那小脸甚是冰凉,带着湿滑……
虞国公听闻封祁的话,突然松了口气。两个嫡系曾孙子,本就是候选世子。现在不过是被封祁定下了。只要好好培养,应该可堪公爵。
西院儿的人闻之,惊恨交加。凭什么?!
“父亲,走了——”远远的传来封瑾诺的呼声。
封祁留下一室的煞气和不可抗拒的凌威,转身离开。
封祁和虞国公决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虞国公七十大寿之后两天的宴席,竟然没人来参加了。有本来正要进门的,在自家仆人匆忙跑来告知封祁和虞国公府决裂后,立刻找了借口回去了。
之后,虞国公府彻底不复之前的风貌,甚少会有人来拜访。
封玉秀回到庸郡王府后,就被庸郡王打入了冷宫,再无好脸色对她。
珍儿则被向来捧着她的婆婆给禁了足,再不让她出门。天天女戒列女传的一遍遍抄写。
虞国公病倒了。万千保养一夜回到了真实年龄的形貌,甚至更老。他让人给封祁带信,说自己病重,希望能见他一面。
只是封祁再没有像以前那样过来看他,甚至连个回信都没有。
太夫人晚晚做恶梦,每天精神不振,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
倒是西院儿的人,依然在活跃蹦跶着。